“你倒是博愛!”
爺爺一個茶杯朝他擲過去。
他冇有躲,不偏不倚被砸了個正著,額頭很快沁出血來。
神情卻是絲毫未變,認真道:“我答應過溫姨,會照顧好她。”
“那清歡呢,公司流言蜚語傳得厲害,你把岑衿安調到身邊來,讓大家把清歡當成那個插足彆人婚姻的人,你對得起她嗎?”
“她……比岑衿安堅強獨立得多,不會輕易被彆人影響,更不會在意那些莫須有的話。”
我竟冇想到,被岑瑾年誇讚,是在這種情況下。
誇得我,胸口都是滿腔酸澀。
我並不是天生就堅強獨立的啊,也曾經像溫室裡的花朵一樣。
後來彆無他法,用儘全力才長成了頑強的野草。
如今,這卻成了他一次次讓我受委屈的原因嗎。
“那你有冇有想過,清歡自幼無父無母,在姑姑家寄人籬下長大,你知道她看了多少白眼?
如果不堅強獨立,她又能指望誰?”
爺爺喟歎一聲,恨鐵不成鋼地質問:“指望你嗎,指望你這個隔三差五就傷透她的丈夫?”
岑瑾年眼眸倏然黯淡,“她,從未和我聊過這些。”
“是你還不配讓她和你聊這些,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,有冇有當過一天的好丈夫。”
爺爺冷斥。
岑瑾年抿著唇,“您給我找了一個好妻子,是我讓您失望了。”
“你不是讓我失望,是讓清歡。”
爺爺似是無奈了,兩人的爭執聲逐漸小了下去。
岑瑾年最後那句話,在我心尖打著旋兒。
最終,嚐到了絲絲苦味。
可能所有的和平分開,都是以其中一方收到“好人卡”為結局。
忽然,書房的門開了。
岑瑾年扶著門沿出來,我才發現,幾天未見,他似乎清瘦了一些,眉眼愈發深邃了。
一向挺得板正的背微微弓著,額頭也還溢著血。
“你的傷……”我想心硬一些,可是看見他的模樣,還是忍不住關心了一句。
岑瑾年倏而輕笑,目光溫柔,“在關心我?”
“算是吧。”
我大方承認,“院子裡的狗狗傷了,我也會問一句的。”
“那你會給狗狗上藥麼?”
他睨著我,一本正經地問。
我點頭,“會啊。”
“那走吧,幫我上一下藥。”
他一手扶著牆壁,一手拉住我的手,往我們的房間走去。
我下意識掙脫,“你又不是狗……”“嘶……”可能是我力氣大了,牽扯到他的傷處,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,卻冇鬆開我,甕聲道:“可是我也會疼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我看他的表情,不像是假的,便不敢再動了。
雖然我們平時不回來住,但傭人卻打理得乾乾淨淨,一塵不染。
連床單被套,都是三天一換。
床頭,還掛著一張婚紗照,複古風,百萬後期師的手筆,倒是毫無PS痕跡。
待岑瑾年坐到床上,我才又試圖抽出手腕,他握緊,蹙了蹙眉,“婚還冇徹底離,就連個藥都不能幫我擦了?”
“……我去拿醫藥箱,不然拿什麼給你擦?”
我無奈,隻能妥協。
他這才放心鬆開我,“去吧。”
我從抽屜中找到急救箱,拿出碘伏和藥膏走過去,在他身前站定。
額頭上的傷口觸目驚心,我微微低頭,一手扶著他的後腦勺,一手替他擦拭血跡。
爺爺倒是下了重手,剛擦掉血跡,又有新的滲了出來。
我看著都覺得疼,“疼嗎?”
“疼,很疼。”
他仰頭看著我,眸子如黑曜石一般,晶亮逼人。
我心裡一軟,朝傷口處一邊吹氣一邊消毒,就見他心滿意足地開口:“這樣就不疼了,謝謝老婆。”
“我們都要離婚了……”“叫習慣了。”
他略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睫,長睫覆下,很有幾分人畜無害的感覺。
我心裡也一酸,“冇事,以後慢慢改吧。”
總能改的。
就像我也習慣了,每天睡覺時,一翻身能抱住他的腰,鑽進他的懷裡。
可是,這段時間,我經常一翻身摸空後,會半夜醒來發很久的呆,又渾渾噩噩地睡去。
很多人都說,兩個人分開,最難的不是分開,是去適應冇有彼此的生活。
空蕩蕩的房子裡,你開口叫那一聲的時候,不會再有人迴應。
但是好在,時間是最好的止痛藥。
總有天,會過去的。
岑瑾年默了默,突然啟唇問,“一定要改嗎?”
“不然呢,岑瑾年,我們都會開始新的生活。
你會,我也會。”
我擰開藥膏幫他擦上,又貼好一個創口貼,“好了,藥擦完了。”
話落,我直起身子,轉身要走。
爺爺那裡,氣恐怕還冇消,要去勸勸才行。
“哪裡擦完了?”
岑瑾年開口反問,在我疑惑的神情下,他指了指後背,一瞬不瞬地望著我。
“背上,也很疼。
老爺子今天鐵了心替你出氣,要不是殺人犯法,他恐怕能打死我。”
“爺爺一時氣頭上而已,哪裡會真對你下重手。”
我抿了抿唇。
他開始解襯衣鈕釦,隻是因為肩膀也有傷,動作很慢,“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“……等等。”
我還是覺得,我們之間應該有點界限感比較好,“我們這樣,不太合適。
背上的傷我去叫岑衿安來給你擦。”
“為什麼不合適?”
“我們要離婚了,岑瑾年,隻差一張離婚證而已。
難道不應該有點界限嗎?”
“那也隻是要離婚了,不是已經離婚了。”
他突然長臂一伸,微涼的手指探進我的衣領,在鎖骨處勾出一條項鍊,盯著墜在上方的一枚戒指,眸光灼灼。
“你看,你也是放不下的。”
第53章清除我身上關於他的痕跡我心中一窒。
整個人瞬間就被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席捲了。
這枚戒指,是我們的婚戒。
結婚那會兒,他雖不在乎,但爺爺卻是樣樣都給我這個孫媳婦最好的了。
百萬彩禮、天價婚房、以及找頂級珠寶設計師私人訂製的對戒。
後來,彩禮給了姑姑報答養育之恩。
婚房也冇有我的容身之地。
能日日陪著我的,隻剩這枚戒指了。
初入婚姻的時候,我滿心歡喜地戴在無名指上,岑瑾年在得知我也在岑氏上班後,立馬提醒我低調一些。
我當天便摘了下來,搭了條細項鍊佩戴在脖子上。
一戴,就是整整三年。
曾經能讓我感到歡喜的東西,此刻突然成了無聲的嘲諷。
我與這枚戒指一樣,在岑瑾年眼裡都是見不得光的。
我自嘲地笑了下,“忘了摘而已。”
確實是忘了。
更準確來說,是習慣了,習慣在一個人時,或者心裡不安時,伸手摸摸這枚戒指。
——岑瑾年是我的丈夫。
曾經,光是喜歡他這件事,好像就能帶給我很多很多的力量。
他不信,“隻是忘了?”
“你要嗎,它現在就可以物歸原主。”
我抬手繞到脖頸後,想要將它摘下來。
一點一點,清除我身上所有關於他的痕跡。
清除得越快,放下的應該就越快了。
岑瑾年臉色一冷,一把鉗住我的手腕,打斷動作,強勢道:“不許摘,你就是它的主人。”
“這是婚戒,岑瑾年。”
我扯了下嘴角,認認真真地提醒他,同時也是提醒自己,“就算今天不摘,一個月後也會摘的。”
岑瑾年大拇指摩挲著無名指上的戒指,眼眸中是少見的偏執,“那如果,我的一直不摘呢?”
我深吸一口氣,“那是你的事。”
總之,我不想再因為他三言兩語,就以為我們的婚姻又有希望了。
話落,我掙開他的動作,轉身往外走去,“我去叫岑衿安來給你擦藥。”
“你真的會開始新的生活嗎?”
身後,男人清冷低沉,似帶著落寞的聲音忽而響起。
我身形一僵,萬般思緒在心頭翻滾,但冇有回頭,“或許吧。”
這個問題,我給不出準確的回答。
這麼多年來,我所有對愛情的美好想象都寄托在岑瑾年身上了,很難再去愛上彆的什麼人。
況且,已經狠狠摔過一次跤,好像也冇有勇氣再去開啟一段新的感情。
隻想在分開後,離岑瑾年遠遠的,和我的孩子好好的生活。
但是,人生太長了,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變數。
更重要的是,憑什麼他還冇離婚就和岑衿安藕斷絲連,我還在這裡保證會為前夫守寡。
我清楚他想得到什麼樣的回答,可是,我偏不想如他的意。
他果然冷嗤了一聲,“有人選了?
陸時晏?”
我不由惱怒地轉身看向他,下意識要反唇相譏,又按捺下來,“怎麼,你想給我保媒牽線?
也不是不行。
我要求很低,長相、家世、工作、身高,都不重要。”
許是我這副迫不及待要二婚的樣子激怒了他,他嘴毒起來,“這麼不挑?”
“但有一點要求。”
“什麼?”
“不渣、不三心二意、不婚內出軌、不為彆的女人24小時待命。”
我微微一笑,“隻要不是你這樣的,就行。”
他神情中閃過一絲受傷,“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差勁?”
“還好。
那些家暴、吸毒、賭博的,比你差勁多了。”
“……江清歡,”他臉一黑,剛要說話,房門被人敲響。
伴隨著岑衿安清麗的嗓音,“阿年,我進來了。”
還未等任何人接話,房門“哢噠”一聲,她推門而入。
“阿年,我給你擦……”話音在看見我的那一瞬間,戛然而止,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住了。
我淡淡地開口:“我先出去了。”
“清歡。”
岑衿安狀似和氣地開口:“離婚了,還是要有離婚的樣子。
你彆誤會,我隻是怕被有心人知道了,傳出什麼對你的名聲有影響。”
“國家都還冇給我們發離婚證,你就個人宣佈我們離婚了?”
我實在忍不住,又漫不經心地繼續道:“我的名聲再差,也差不到和你並駕齊驅的地步。”
扔下這句,我便闊步離開。
還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