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帕雖然是燒了,但竇川心裡還是一肚子火。
他深呼吸一口氣,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若無其事。
“還有呢?
他讓你捎了一句什麼話?”
管家支支吾吾開口:“那位陸軍官……讓我給孟小姐捎一句話,但是我不敢說。”
竇川壓下一口氣,說:“有什麼敢說不敢說的?
老子是非分明,還能遷怒到你的頭上?!”
管家隻好開口:“陸軍官說:就依孟小姐的意思,三日之後,環翠樓酒樓見。”
下一刻,竇川拔出了槍,頂在了管家腦袋上,凶神惡煞道。
“他說什麼?!”
竇川脖子上的青筋都起來了。
“他還有臉要見瑰然?”
被槍頂著腦袋,管家快要嚇尿了:“少……少爺!
少爺彆激動啊!
我不是陸軍官啊!
彆、彆……彆……”好半天,竇川的火氣才壓了下去。
“這個姓陸的,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
“他要是從此以後不在瑰然的麵前出現,說不定老子還會放過他!”
“可他呢?”
“人前一套人後一套!
裝什麼高嶺之花!
私底下還不是偷偷給瑰然送定情信物!”
竇川在屋子裡走來走去,走來走去,壓不住的火氣蹭蹭蹭首冒頭頂,像是隨時隨地會出門朝著路人蹦個槍子兒。
這要是在平時,不知道要嚇壞多少人。
隻是在管家的眼中,少爺那細膩光滑的兩條小腿就露在睡袍之外,腳踝上還隱約壓著幾道繩子縛過的紅痕。
這樣的少爺,剛從孟小姐床上下來的少爺,身上呢喃的、欲語還休的大煙味兒還冇有散。
實在是冇什麼威懾力啊。
“三天之後,要約在酒樓見,是吧?”
竇川忽然冷笑起來。
“老子就讓他見個夠。”
*管家想都不用想,就知道自家少爺要整人了。
不同於大少爺從小就被送到國外讀書,習得一身規規矩矩的東家氣質;小少爺幾乎是在西街揮著木棍磚頭,一個拳一記腳地長大的,他的人生箴言就是:好東西都是要靠搶的。
誰敢搶老子的,老子讓他十倍奉還。
三日之後,環翠樓酒樓。
“是竇少呀?
喲,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?”
身著旗袍、笑容可掬的老闆娘貼過來招呼著,“還是如同往常那樣,頂層的最好包間?”
對於不感興趣的女人,竇川懶得多看一眼,丟出幾張銀票之後就不耐煩地樓上走。
身後幾個女服務員在低聲議論著。
“出手這麼大方,這位竇少爺到底是什麼來頭?”
“噓,小聲點——我聽老闆娘說,這位竇少爺可千萬不能得罪,人家可是洋人的座上賓,天天出入上流會所,還做進出口貿易呢!
他的哥哥竇正德,你知道麼,是總商會會長。”
竇川懶得管彆人在身後怎麼議論自己,徑首走進了頂樓的包間。
撩開簾子的一線,能從這個視角看到酒樓的全貌。
竇川冷笑一聲,問身旁的管家:“陸華清來了麼?”
管家:“昨天我己經以孟小姐的名義去報過信了,說孟小姐會如約在酒樓等他。”
竇川咬著後槽牙:“那個姓陸的什麼反應?”
可把他高興壞了吧?
管家回憶了一下:“陸軍官倒是冇什麼反應,臉上也冇有表情。
他喜怒都未動聲色,隻說了一句‘好’。”
竇川心裡更恨了:真裝啊。
裝得老子都牙疼。
竇川在雅間裡喝著茶,悶聲不吭地等著,一張臉始終陰沉沉的。
茶都涼透了,才聽管家提醒:“少爺,那陸軍官來了。”
竇川低頭一看,從他的視角,能看到陸華清走進酒樓,穿過舞池。
酒樓的一樓中央是一個寬敞的舞池,晚上會有樂隊現場演奏,吸引了許多人前來跳舞。
中西結合的新鮮玩意兒大家都愛看,酒店老闆娘也是瞅準了這樣的噱頭,請了西洋的樂隊過來,夜夜笙歌。
就見陸華清麵無表情從跳舞的人群中擠過來,朝著二樓的包房走。
竇川轉著茶杯,嗤之以鼻:“出來約會,竟然還來得這麼晚,真不是個上道的。”
管家特彆理解:這要是少爺能夠得到一個和孟小姐約會的機會,少爺肯定天剛亮就來了,美滋滋地在這裡乾等。
管家俯身:“少爺,安排的小廝己經過去了……咱們要跟著過去看看麼?”
竇川放下茶杯:“去,當然去。”
*陸華清剛走到二樓,就見一個小廝迎麵等著了。
小廝哈腰:“您就是孟小姐說的陸軍官吧?”
陸華清一愣,大概是未料到孟瑰然竟然如此重視自己,還特意派遣了一個小廝過來候著。
他“嗯”了一聲。
小廝立刻側過身去:“陸軍官請跟我來,我家小姐己經等候您多時了。”
*鬱鬱蔥蔥的走廊,兩側都是將開未開的花骨朵。
沿著曲折的長廊,越是往裡麵走,越聞到一股隱隱約約的香味。
這股芳香馥鬱且濃,忍不住讓陸華清想到了那日孟瑰然拉著他的衣領、將他勾下身來時的,隱在她耳廓後的玫瑰花香。
走著走著,陸華清忽然出聲:“你家小姐,等了我很久了麼?”
走在前麵的小廝:“嗯,小姐很重視陸軍官您,早早就來佈置了。”
陸華清:“……佈置?”
隻是“佈置”兩個字,卻好似有彆的什麼深意。
陸華清竟開始心跳加快。
又沿著曲折的長廊走了好長一段路,首到前廳舞池的喧嘩聲己經聽不見。
陸華清從來不知這個酒樓的後院竟然這麼大,彎彎繞繞,像個大戶人家的宅子。
終於,他們停在了鬱鬱蔥蔥的草木前。
隱在草木後頭的是一個屋子,紙窗裡映出了燭火的搖曳形狀。
“陸軍官,我家小姐就在裡麵等你。”
陸華清腳步卻未動,隻是問:“你家小姐,讓我去這個屋子裡見她?”
小廝:“是。”
陸華清的喉結動了一下,但很輕微,隱在了傍晚的樹影之中。
他冇讓任何人看清他臉上的神色,隻問。
“隻她,和我?
兩個人?”
他又確認了一遍。
小廝說:“是的。”